重庆缙云寺丨迦叶道场,光耀一时的佛学重镇
来源:江南官网app下载 时间:2024-01-07
缙云山雄峙重庆北碚区嘉陵江温塘峡畔,向来是川东名胜,山有九峰,各有胜景。山上树木茂盛,山间云雾缭绕,早晚霞云,姹紫嫣红,磅礴郁积,气象万千。古人称“赤多白少”为“缙”,故名缙云山。《缙云志》中记载:“缙云山出于禹别九州之前,曾是黄帝合药炼丹之地。”《方舆胜览》中称缙云山为巴山。
缙云山顶,狮子峰下,有一座古朴、幽静的寺院,苍松翠柏间的翘角飞檐写满了厚重的文化记忆——这便是缙云寺。
与一般古寺不同,缙云寺虽建寺历史悠久,且为中国唯一供奉迦叶古佛的寺院,但其独特之处却不在此,而是因为曾经短暂存于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所佛学院——汉藏教理院,彼时缙云寺精英汇聚,名流云集,虽地处西南深山之中,却成为近代佛教复兴运动的重镇,散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全国唯一的迦叶道场追述缙云寺的兴废,多据《缙云山志》记载,南朝刘宋景平元年(423)由僧人慈应开山建寺,至唐高祖时题名“禅真宫”,唐宣宗时赐寺额“相思寺”,宋真宗景德四年(1007)敕赐为“崇教寺”,同时缙云寺下院温泉寺被赐“崇胜禅院”,可见缙云山、缙云寺在唐宋时期“已称盛矣”。
进入明代,永乐五年(1407)成祖敕谕“缙云胜景”,正统八年(1443)由永灯大师“大修廊庑”,天顺六年(1462年)英宗赐额“崇教寺”,万历二年(1574),神宗敕赐寺庙为“迦叶道场”。明万历三十年(1602)改建为缙云寺。寺院在明末遭兵燹,殿宇皆为灰烬,康熙二十二年(1683),破空和尚重修大雄宝殿及经楼、佛像,其后雍正、乾隆、道光年间有续修增建,如今殿宇都是清代遗存。
从北碚上山访缙云寺,寺前有座石照壁,青石浮雕,正中为芭蕉麒麟图,也有人称之为“猪化龙浮雕”,左右各有菱花图案。
其下中为一对青狮,左右为各有一象,整个图案古朴雅致,据专家考证称此照壁为晚唐时造,不知是否为唐时寺院中旧物。
石照壁往上有台阶,中间一座高大的石牌坊,跨登山路而建,四柱三间三楼式。阳面正上匾嵌“圣旨”二字,正下匾为“迦叶道场”四字,旁有立石时间,知为明万历三十年所建。阴面匾额则有“敕谕”和“缙云胜境”字样。
石牌坊明间大额坊上置五个坐斗,次间均置两个坐斗,坐斗上浅浮雕一斗三升,上有菱角牙子叠涩,承托单檐庑殿石顶。
牌坊阴阳两面、明间次间雕饰并不对称,人物、花卉、瑞兽刻画精彩生动,坊前有一对石雕青狮,两旁分列,虎视眈眈。整个牌坊保存完整,确属明代石牌坊中的精品。
牌坊兼作山门,沿台阶往上,则是天王殿,左右分置钟楼鼓楼,似为近年来新建。天王殿仍在整修,脊刹上有“缙云”、“一品状元”字样,颇有趣。
穿过天王殿即是正殿,正殿为五开间,重檐歇山顶,脊刹为多节葫芦状下有五人,不知为谁,左右置双龙,龙背上各有一僧人,双手张开,脚踏祥云。
正殿前左右各有一碑亭,内置蟠龙碑,两碑皆剥蚀严重,左侧一碑碑文已漫磨难识,右侧一碑篆额勉强辨识为“敕赐崇教寺记”,正是明英宗天顺六年赐额时所立。
到访时,正殿中有法事,未入内。大殿正中为迦叶古佛,左为大梵天,代表欲界法相,右为帝释天,代表色界法相,均为康熙年间塑像,上书匾额为“昙花蔼瑞”。
迦叶佛为过去七佛中之第六佛,现在贤劫千佛之第三佛,为释迦牟尼佛之因地本师。据说迦叶古佛曾在缙云山跏趺修行过,明神宗敕赐“迦叶道场”称号,缙云寺也成为国内唯一的迦叶道场。
光耀一时的汉藏教理院时间回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,中华大地上,正发生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。东方与西方,新思想与旧思想之间的碰撞,一如军阀割据般混乱不堪,冲击着所有国民的精神世界。而原本与中国社会紧密结合在一起,传承了两千多年的汉传佛教,似乎进入了垂垂暮年,在变化越来越快的社会当中蹒跚举步。佛教的革新已经迫在眉睫,而在这动荡的时代当中,位于重庆北碚的缙云寺,因汉藏教理院的设立一度散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这所著名的佛学院是由民国四大高僧之一太虚大师所发起筹建的。
▲缙云寺所立太虚大师铜像
作为民国佛教复兴运动的先驱,太虚大师一生致力于中国佛教的革新运动,主张改革僧制,提倡人间佛教。而这一革新的重要环节之一,是要为佛教培养大批优秀的僧才,于是太虚便有了建设“世界佛学苑”的理念。为了这一理念,大虚先后创办了武昌佛学院、闽南佛学院等影响深远的佛教学院。汉藏教理院也是在这个背景下诞生的。
1930年秋,太虚法师“游化入川”。因为得知当时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一军军长、四川军阀刘湘为了缓解汉藏纷争,令川东各地佛教会派选僧侣入藏弘法,“以备沟通汉藏文化,联络汉藏感情”。
法师借此机会建议刘湘,在重庆创立一所汉藏佛学院,“聘请汉藏讲师,招收汉藏青年而教之。”
经过近两年的筹备,1932年8月,汉藏教理院正式于重庆缙云山缙云寺成立,成为中国近代佛教史上第—座汉藏并设、显密兼习的新型佛学院。太虚任院长,何北衡任院护,一批名流任院董,刘文辉任名誉董事长,刘湘任名誉院长。教师大都是全国知名学院毕业的僧侣,或是从医学、农业、法律等科技大专院校毕业的。学生是由全川各寺庙遴选的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青年僧人,也有少数在家的信徒。学院分专修科和普通科,专修科学制两年,普通科学制四年,课程以藏文、佛学为主,兼授历史、地理、法律、农业、伦理、卫生等学科。
汉藏教理院的开办其实有着更深刻的政治背景,这从该院于1935年给刘湘的公函和1936年报送四川省政府的呈文中,可以有所了解。公函中阐述汉藏教理院是“为沟通汉藏文化,团结汉藏精神,巩固西陲边防,保全中国领土”而兴办的。呈文中则叙述得更为具体:“鉴于康藏地大物博,矿产尤富,英人垂涎,已非一日,侵略计划,无微不至。如因循坐视,势必被其攫取,则西陲藩篱撤而危及内地矣,后患何堪设想!亟应汉藏团结一致,使英人无隙可乘。第自清末,革除达赖封号以来,迄无宁日,今欲化除隔阂,恢复旧好,联成一气,不为外人所利用,则非从沟通文化入手,绝难收效。”
抗战时期,国民政府西迁重庆,因要躲避日军轰炸,大批军政人士和文化名流避到郊区,北碚成为“小陪都”,缙云山也成为朝野名流必游之地,到汉藏教理院参观、演讲的名人也络绎不绝。l937年底,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在缙云寺礼佛,并为教理院题词:“华藏总持”,此碑仍然见存。
1947年3月17日,太虚大师在上海玉佛寺病逝。汉藏教理院师生闻讯后举行追悼会,并在缙云寺附近的松林中辟地修建了太虚塔,以作纪念。
1950年汉藏教理院停办,缙云寺又重归寂静,这段历史也少有人提起。
在近二十年的发展史上,汉藏教理院促进了汉藏文文化交流,培养了一大批佛教人才,发表了一大批至今仍具影响力的学术著述;兴办了小学中学和工人夜校;筑路垦荒、整理森林……总之,在那一段特殊的历史岁月中,汉藏教理院虽地处西南,但却因缘际会,在近代佛教史上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温泉寺摩崖石刻缙云山上古刹众多,缙云寺外,另有温泉寺,自宋以来就作为缙云寺下院。乾隆《巴县志》云:“宝峰山温泉,祥里一甲,县西北一百里,在青木关宝峰山上,有宝峰寺,亦名温泉寺。侍读学士江朝宗有碑。”碑未见,志书中有《重修宝峰山温泉寺记》,可知此寺为宋元丰间初建,明宣德壬子年(1432)重建。
温泉寺北濒嘉陵江,南倚缙云山,又是温泉所在,周遭环境清幽,民国时即成为浏览胜地,抗战时民国教育部便在寺中办公。只是此行来时,寺院正在全面整修各殿宇,只能到石刻园中看摩崖石刻。
温泉寺左后侧山麓有多尊摩崖罗汉,像分多处,罗汉身边还有动物石刻。造像原为宋代所刻,但在明代山岩崩塌,造像塌倒于林丛中。抗战期间郭沫若曾予考证,1957年建长廊加以保护,数年后郭沫若再游北泉时写诗称赞“罗汉有新家”。但文革期间罗汉头像皆被毁坏,80年代又由公园仿旧重刻,罗汉得以再生,但已非昔日真容,特别是头像雕刻拙劣,且与身体很不协调,给人一种怪异感。
虽然石刻仅存其意,但在茂密树林的掩映下,在青青苔痕的簇拥中,倒也有了些岁月的痕迹。